起初，
赛文莱特没有时间。
没有天，没有月，没有年。
生活仿佛一条没有段落的直线。
是陛下决定了这些概念。
她说以前，有种标尺叫做时间，人们用这个词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许多改变，而且，陛下说，人是一种喜欢回忆的动物，某些时刻，她们需要在一条线上准确的找到一个点。
我听着，不是很懂。
陛下向我解释一秒的概念，她捧起我面具下的脸。
——看着mama的眼睛。
——是。
陛下美极了。
陛下眨了眨眼。
——这就是一秒。
陛下说道。
六十秒是一分，六十分是一时。
——所以时间就是无数次的眨眼？
——可以这么理解。
陛下揉了揉我的脑袋。
这是好早以前的事情，九百年前，或者更远。
陛下教我们度量时间。
天，月，年。
偶尔，真的只是偶尔，陛下向我描述一个已经远去的时代。
那个时代，人们可以用肉眼确定【一天】，太阳从一边升起，再从另一边落去。
我想象不出太阳移动的样子，什么叫从一边升起，再从另一边落去。
……
六月第一天。
例行赐血日。
座前厅。
龙胆，被虐姐妹，我。
时候还早，蓝小姐她们没到。
在座三位中，只有被虐姐妹的姐姐拒绝向我行礼。
我喊她。
——郁金香。
——干嘛！？
她不耐烦的咬扯手背上的皮。
——有话说话！叫我名字干啥？
我提醒她，等会见到陛下可不能像现在见我这样了。
——噗~
郁金香极其不雅的喷出口中的茶，靠着座前厅的雕花椅背，她满不在乎的将腿搁上镶边的桌沿。
——几百年了？啊？每个月跟我啰嗦一道，有礼貌有礼貌，见陛下不能像见你一样，烦不烦？啊？你她卵的烦不烦？
——姐姐！！！
一旁的日向几乎要咆哮了。
毫无疑问，下一秒她会替郁金香道歉。
这戏码重复了几百年。
我们都了解。
再下一秒，作为妹妹的日向会复述刑法：侮辱公主，鞭刑七百下，依附则，姐妹可分受鞭打，所以公主殿下，请派人送我们上【罪人塔】吧。
嗯……
现在知道这俩为什么叫被虐姐妹了吧。
……
龙胆站在房角，火红的视线落在郁金香身后，斗篷下的右手做出拔刀的动作。
我朝她摇头。
她一直想对郁金香动手。
没什么。
龙胆不喜欢别人不尊重我。
……
在赛文莱特，一花双生的情况被称作姐妹。
意思是一只花苞诞出的一对孩子。
郁金香与日向就是如此。
两人五官一模一样，可惜从没有人认错过她俩。
挺胸走路的是郁金香，跟在后面动不动就鞠躬的是日向。
……
之前也说了，没有龙胆的时候，我在【罪人塔】做【灯守】。
一天，陛下亲自送来一对姐妹，罪名是擅闯【王宫】。
我那会还背的出刑法，闯宫是极罪，鞭刑两百万下。
因为陛下废除了死刑所以两百万下不能一次全打。
姐妹就在【罪人塔】顶层住下，一周一万下。
这样算的话大概四年就打完了。
陛下让我改成一周五千下。
陛下说这两个人由你来打，不要交给属下。
算是陛下对我的偏爱吧。
于是我打。
……
综合来讲。
这对姐妹不大正常。
妹妹总是在哭，姐姐总是在骂。
表面上，二人都不满意所处的状况，可谁也没打算做点什么来减轻鞭打的数量。
……
姐姐叫郁金香，妹妹叫日向。
……
——日向日向！快看！她没有眼皮诶！
脸部烫毁后我无法正常排汗。
刑室冗闷，挥鞭次数太多时我会摘掉面具。
叫郁金香的罪人看到我的裸脸，大笑着，喷着唾沫，疯了一样。
——原来面具公主这么丑啊！
——姐姐！！
那会还没人说过我丑，真没。
我的面具很美，我的裙子很美，大家以为我也很美。
所有人都称赞我。
对公主而言美是必须的。
我很美。
我几乎要被周遭骗过。
——丑公主~丑公主~
趴在鞭刑架上郁金香继续叫嚣，用歌唱的腔调。
她的嘲讽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。
我的审美是正确的。
或者说至少，我与这名罪人拥有相同的审美。
我让狱卒搬来两面镜子，我叫郁金香看看她自己的后背。
她背上的皮肉在持续的抽打下呈现出一种濡烂的泥泞感。
鞭痕遍布，永远不能恢复如初。
——你并不比我好看。
我对她说。
她啐我一口，透过镜子盯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背部，目不转睛，呼吸急促，潮红的两颊像是过了道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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